陆地、水和风

[英国]雅克塔·霍克斯①

一只牡鹿来到海岸，舔吃岩石上的岩盐。当他的舌头在粗糙的石面上舔过时，他的大而柔的褐色眼睛向海里望去，没想到，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躯体在海湾的浅水中翻滚。出于难忍的好奇，鹿绕到离那儿最近的悬崖低处，站在一簇松树底下，观看下面挣扎的情景。

终于，鹿看出了两只小眼睛和一张可怕的锯齿状的嘴，便喊道：“你在那儿干什么呢？你是滑倒了，掉进水里的吗？如果是这样，你可以绕到海湾中海滩倾斜的地方，便能很容易地上岸来。”

“掉进海里？”晒太阳的鲨鱼咆哮着。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，是大海离开了我。可是你停在岸上干什么呢？是这该死的潮水把你留在那又高又干的地方的吗？”

“把我留在又高又干的地方？我很难听懂你的后，我只是到大海边来吃岩盐的。我生来就自然而然地住在陆地上的。”

“我认为这不符合起码的自然规律。自然界的所有生命都在水中。你之所以说这样的话，我想是因为你搁浅和吸入了过多的空气而糊涂了。马上跳回到海水中来吧。”

“海水！”鹿叫道。“海水！为什么，你是在海湾里，而我离开地岬就是为了来看看你。”

“你疯了，把什么东西都颠倒了，弄到邪路上去了。”鲨鱼巴巴地说。

“不管怎么说，你还是快回来吧，因为有一天我们想让海浪把海墙冲倒，流遍全地球。”

“那完全是胡说八道。毫无疑问，我们的大陆早就能把海洋封闭了，要不是我们很需要下雨提供的水的话。海洋算不了什么，只不过是一条水流，画出大陆的轮廓罢了。”

“大陆的轮廓？什么，它包含着整个七大洋的形状呢。大陆是用来填充缝隙的，是毫无用处的脏东西。”

鲨鱼生气地甩着尾巴，溅了鹿一身的水珠，而鹿也在崖岸边跺着蹄子，把尘埃和石子踢到了鲨鱼身上。

这时候，松树开始轻轻地摇晃起来，一个空松壳掉到了地上。同时，海湾平静的水面上起了一些波纹，显出深暗的痕迹。争吵的双方听见树梢上传来低声的细语，原来是风说话了：

“听着，陆地和海洋的生物。要知道海洋很喜欢陆地容纳他们，陆地也很高兴有水来画出他们的海岸线。

“想想我的困境吧。我因为没有境界，总得绕着这个悬在空间的地球吹，所以我几乎一无所是。人们看不见我，只能从草木的弯垂和水面的波纹知道我的存在。我只能靠着树叶的嘴唇和洒落的水波说话。亏得有了海湾，同时也就有了地岬，否则就不会有海湾也不会有地岬了。没有海湾和地岬互相补充，双方都会失去一切特点和个性。我永远羡慕你们，羡慕！”

松树又安静了下来，海面上的波纹也消失了，细语声也哑海潮上升了，搁浅的鲨鱼使劲一跃，设法使自己回到深水中去。那头鹿也向内陆跑去，回到了鹿群里。

（吴冀风译）